全球快资讯:我与洪堡对话的日子,寂寞也丰盛
2023-09-22 15:58:52
原标题:我与洪堡对话的日子,寂寞也丰盛
来源:中国科学报
《宇宙(第一卷》,[德]亚历山大·洪堡著,高虹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10月出版,定价:98元■高虹
1796年洪堡27岁时首次有了创作一部囊括自然万物的著作的想法,后来他在给作家友人冯·恩斯的信中如是讲述了自己的创作构想:“我忽然有了一种灵感,想把全部的外在世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关于太空和地球的所有知识,大到星云、小到花岗岩上的苔藓,全都写进同一部著作……这本书不是人们惯常以为的地理学著作,它涵盖太空与地球,涵盖所有的存在。
”
《宇宙》共5卷。
第一卷出版于1845年,洪堡时年76岁。
1859年第四卷样书印出的那一刻,洪堡的灵柩正在数万柏林人的送别悼念中被送往柏林大教堂。
洪堡生前已经开始撰写第五卷,该卷后由洪堡的秘书布什曼整理出版。
《宇宙》第一卷出版以后立刻成为德国的畅销书,一售而空,只过了短短几个星期出版商就开始加印。
随后此书即被翻译为英语、荷兰语、意大利语、法语、丹麦语、波兰语、瑞典语、西班牙语、俄语和匈牙利语。
世界为之震动,洪堡被誉为“大洪水以来最伟大的人”。
众多的学生、科学家、艺术家、政治家都在阅读这本书,其中著名的读者包括英国王子、英国植物学家胡克和达尔文。
我第一次看到《宇宙》这本书,是2019年初冬的一天,走在柏林嘈杂的弗里德里希大街,随意走入路边的一家书店,当时是亚历山大·洪堡诞辰250周年,书店醒目的地方摆放着洪堡的著作和许多有关他的书籍。
目光扫过一桌子有关他的传记和画册,最后停留在《宇宙》上,深蓝色的硬壳封面上布满细微的银色亮点,闪闪烁烁,就像夜幕中的星空。
我拿起它,实际上不能说拿起,得要说“端起”,A4纸般大小,将近1000页,后来我称过这本书的重量,足足有5千克。
我翻了几页,读了前言和一段正文,就被带入一个遥远的远离尘世的世界,好像是从星空回望地球,看着这个星球沧桑演变,心中随即升起一种苍茫的感动,我真切感受到洪堡对自然宇宙的用情之深。
就在这个时候,头脑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我要翻译这本书。
这是内心听到的一声真切的召唤,不知从何而起。
我买下了这本书,从书店出来的时候,翻译它的信念就已经非常坚定。
当我沉下心来开始从头逐字翻译的时候,才知道我给了自己一个多么大的挑战。
将近200年过去了,《宇宙》却从未被译成中文,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是一本科学著作,讲述的是天文学、地球物理学、地质学、地理学、古生物学、电学、化学、矿物学,内容非常浩瀚。
要翻译这样一本书,单纯依靠语言能力是不可能完成的,真正理解书中讲述的各种自然知识,是完成翻译的第一步。
面对如此庞多的专业内容,作为译者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学习。
很多时候一上午过去了,我只查到了一个词,实际上我并不是查了一个词,而是学习了一种科学现象。
就这样,跟随着洪堡的脚步,从太空的天体,到地球的磁场、地心的引力、火山地震、灭绝了的古生物、矿物,我也上天入地,一路学习下来。
我时常掩卷长叹,感慨世间怎么会有洪堡这样的存在,一个有限的个体怎么可以徜徉在如此多的学科之中而又那么游刃有余。
《宇宙》中有的专业词汇是19世纪的旧称,现在已经不再使用,查找这样的词汇非常不容易,需要借助于同时代的其他科学文献,环环连接,才能破解。
每当众里寻他千百度地找到这样一个消失了的词汇,我都会如获至宝。
翻译《宇宙》的另外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展现洪堡的语言风格。
洪堡习惯把一个复杂的事态或思想用一个包含有六七个从句和三四个插入语的庞大复句来表达,这是德语语法的特点。
从理论上讲,德语的句子可以无限延长下去,洪堡把这一语法特点发挥到了极限。
这些从句就像一根根的钢筋,按照彼此间复杂的关系,搭建起一个迷宫一般的复合句。
这样的语言风格架构恢宏,气势磅礴,体现出一种几何的建筑美,其中自有一种凝固的韵律和流动。
面对这样一座需要征服的迷宫,译者的任务就是要拆解它,找到出口。
但是,在拆解之际还不能破坏原有句式的结构气势,而使之变得平淡,译者仍然要采用铺垫、转折、因果、让步、递进等种种方式,搭建起一座同样宏伟的建筑。
2020年圣诞节前夕译完初稿,我随即去了位于柏林特格尔区的洪堡故居。
那是一座白色大理石的古典建筑,被称作“特格尔宫殿”。
宫殿前面是宽阔又悠长的草坪,草坪的尽头是洪堡家族的墓地,洪堡就埋葬在这里,驻足在他的墓前,仿佛是见到一位老友,那是一种“我来看你了”的感觉。
在翻译洪堡这部大作的日子里,沉浸于他的文字中,我需要领会他的每一种心思、每一个情绪、每一个想法,很多时候我要在内心转化成他,才能译出他的语言。
这是一个持续跟洪堡对话的过程,是寂寞的,也是丰盛的;是辛苦的,也是快乐的。
(本文节选自《宇宙》译后记,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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